又走了一段道路,侍女突然停了下来。
少年估计应该是到了,抬起头来,看见好几道铁栏栅布置在前方的路上。这些铁栏栅都不是普通之物,上面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文,显然经过法术加固。
侍女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了铁栅栏的门。
那往后还有好几道同样的门。
两人一路前行,侍女打开了第九扇铁门后,把手中的灯笼递向了少年,并致歉说:
“小少爷,在这之后我无法再与您同行,接下来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行。”
少年无言地接过灯笼,犹豫了一会儿,才在侍女的注视下继续深入下去。味道已经重得他快要挪不动脚步了,但这个机会难得,他不能犹豫下去。
他沿着洞穴继续深入,看见了一片花海。
就着火光,他盯着跟前的花,心想这一定就是那花香味的来源,但问题在于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之中,花究竟是如何盛开的呢?
其中一定有某种奥妙,这些花的功能大概是用来遮掩那些味道的。
少年看向花朵的夹缝之间,那里有形似手臂的金属断肢存在,露出了里面极为复杂的管线,管线和金属结构上头都有一些难辨是血还是油的污迹,散发着一种血肉和机油混合而成的奇异恶臭。
难以形容的味道,简直就是臭气冲天。
类似的金属零件结构遍地,有一些还混杂着腐臭的血肉,这副场景换成普通人来看恐怕瞬间就会晕倒了吧。
而,少年心中只有愤怒。
他没有想过自己自从逃离了这个家后,自己姐姐就会落到这种地狱之中,暗无天日。他更不明白的是,那些长辈为何能够扭曲至此,为了复兴他们口中的辉煌而如此不惜一切。
不,他早该知道,因为他正是惧怕那些不择手段人们才会逃离这个家的。
他一直不敢细想的原因,仅仅是他无法面对这一切。他是个懦夫,所以逃离了这个家,没有对自己姐姐伸出援手。
他怕,他很怕,就算现在也一样,就算手掌比常人要强大的力量也一样。
心里充满了悔恨和愤怒,迟迟无法迈出脚步。
就像是看穿了他心里的犹豫一样,洞穴四处挂在墙上的灯依序点燃起来,刹那耀出的光芒驱散黑暗,照亮了整个洞穴,所有一切顿时一览无遗。
这是一个房间,空间不大。
里面可以看见一张床,由红木制成,铺在上面的被褥看起来也相当高级,乍看之下扑素但实制上奢华无比,单是这种木头就价值连城了吧,实在是和这样子的洞穴无缘。
床上有整齐叠好的被子,枕头也摆放得相当妥当,像是从来没有被人使用过的崭新展览品。但除了床之上,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不,还有一具人偶。
细长的头发凌乱不堪,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经过修剪,但浏海却被人往后撩了起来,露出了美丽动人的脸蛋。约莫十九、二十岁的年纪,身材高挑而修长,被包裹里素白的连衣裙之中。
从袖口和裙摆伸出的四肢纤细,散发着名贵瓷持般的光泽,晶莹剔透,同时亦缺乏应有的生气。
那大概是瓷制的人偶吧,也许旁人会有如此感觉,但少年知道不是。
“姐姐……?”
少年屏住呼吸,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一股哭意涌出心头,一脸悲痛。像是听见她的呼唤一样,女性像是一个衔接不佳的齿轮般一顿一顿地抬头。她的眼睛被黑布所蒙,但底下的樱唇鲜艳红润得可怕。
她看不见,面没有朝向少年的所在。
“是阿凌吗?”她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
“……”
少年没有作答。
单是看见这幅画面,他就失去了所有力量。短短几年之间,他的姐姐就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他不敢想像对方经历了什么。
他恨,恨自己,也恨这个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