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暮对周相如会把这件事告知自己感到的诧异,远胜于该如何处理独立对策官这件事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我只剩下凌儿一个了。”
周相如的回答相当爽快,丝毫不惧老者的威严。
“哦?”敬暮眯起眼睛,“这偌大的家族,于你而言就无足轻重?”
周相如哂笑出声。
“敬公应该知道才是。”
老者兀自点头,给出了理由:
“确实,你并非是这个家族的人。你会嫁进来,终究是一场联婚而已。”
“无关我是不是这个家族的人,真正害这个家族衰败至此的,从来都不是血脉的问题。”
“外来的血脉染污了这个家族血脉的纯粹。”
“一个极度排外的家族,会引入外来的血脉,难道就不是因为敬公您口中的血脉在衰败之故?”
就算面对这个家主最具权威的存在,周相如依然有话直说,针锋相对。从她选择不择手段把周云凌带离这个家族的一瞬间起,她就已经不再在眼前的老者前低头了。
周相如的反问叫敬暮沉默起来。
一瞬间,只有从窗缝中灌进来,吹得烛火左右摇晃的声音伴在两人耳旁。
“那你就应该把他看好,不应该让他回来才是。”
半晌之后,敬暮叹息一声,看向周相如的眼神里充满调侃。周相如沉默了,彷佛两人的角色已经对调。
“你既然不想他被锁在这个家族之中,就应该让他越加远离这里越好。老朽已经无力离开这里了,只要你们好好待在外面,老朽也长鞭莫及。”
“是我的错。”周相如苦涩不已,“他当初说要回来参加生日宴会的时候,我就该察觉到情况才是……但是,他以往很软弱,他说他想见一见他的姐姐,所以我就信了。”
“哼,他长大了吗?”
敬暮扬起了嘴角。
周相如不知道他为何而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笑容之中有些欣慰。她也不在意,她现在只想着周云凌能够安然离开这里。
“所以,你把这件事告诉老朽的意思是?”
“我也希望敬公您在做的事情能够成功。”
“哦?”敬暮意味深远,“你知道得很多呢。”
“敬公过奖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屡屡顶撞老朽,还能安然无事?”
敬暮突然有此一问。
周相如有些始料未及,不知道敬暮为什么会问及此事。她试着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答案。
“你好歹是老朽的玄孙媳妇儿啊!”
敬暮的回答带着几分苦涩。
周相如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敬暮这一番发言,因而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
“家族重任不可舍弃,但老朽也并非全然把你们当成是棋子,你懂吗?老朽身不由己,因为老朽是这个家的家主,一个家族最重要的是传承。老朽自少就是这样被教导的。”
“封建。”周相如只给出这两个字的评论。
“封建也好,开明也罢,终究只是价值观的问题,没有任何正确与错误。”
话毕,敬暮埋身在椅子之中。
“行了,对策官的事情老朽已经知晓。”他这是在赶人了。
“那凌儿?”
周相如又问了一句。
敬暮长长地吐出叹息,举起苍老的手摆了摆。
“你放心,如果这一次真的成功了,你和凌儿自便即可。”
周相如沉稳地点了点头。
“谢过敬公了。”
然后,周相如转身离开了敬暮的房间。
一直垂目的敬暮直至女性离开之后,三度叹息,抬头看了看已经好好地关上的门,苦笑地摇了摇头。
“周家的狼,骨头真硬啊……”
敬暮笑容渐渐变得深刻。
“不过也好,受家族所困已久的人们,其中要是有人冲破牢笼也许不失是另外一种未来。”
这般说着的他身材更显矮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