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割开沉寂,那车轮就像是要把敬云霜给割成两半一样,滚动到瘫坐在地上,靠在床沿的少女面前。
“敬云霜。”
枯木般的声音响起,少女沉默以对。
看不见的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感到无奈一样。
“那么多年来,你骗了老朽,却依然不愿意和老朽多说那怕一句话。”
“敬公,我说再多,也不过是废话而已,既然是废话,我说再多有用吗?”
少女冷冷淡淡地回应。
“老朽知道,也明白,但是老朽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这四个字真的太可笑了,少女忍不住笑出声来。
紧随着这一声冷笑,听起了碰撞的声音。老者似乎从轮椅上艰难地起身,在少女面前坐了下来。
少女虽然感到有然愕然,但不表于脸。
“正如你不能不骗老朽一样,让自己成为牺牲品,老朽也不得不为家族的传承考虑,牺牲一切。如果并非是身不由己,你也不会留在这里了,老朽说得可对?”
“……”
少女的眼角微动,依然无言。
她这次并非是懒得回话,或者是嫌恶于和老者多说一言一语。纯粹是无言以对罢了,因为她不得不承认敬暮说得对。
人生在世,总有不由自主的时候。
如果她和弟弟非是生在这个家族,他们就不会只能独活一人而牺牲另一人了。少女也想在清澄的天空下奔跑,也响往外面的世界,但她不得不留下,因为她希望自己弟弟能够过上好的生活。
如此一来,她又岂能不是身不由己了。
“在这个世界里,唯一剩下给人的就只有选择。老朽无能改变环境,也试过很多方法,直至走投无路才不得不牺牲自己。老朽选择了要复兴这个家族,所以不惜代价,而其中有很多不如意,但为了那唯一的终极目的,老朽愿意承担罪恶和恶果,就如同你一样。这般说来,老朽和你其实在本质上未免有相似之处。”
也不管敬云霜是否听得进去,老朽自顾自地如此说着。冰冷的滴水声依然夹杂在其中,叫他这一番话听起来有些微妙的断续。
“然而,老朽也并非真的铁石心肠,若非真是如此,也不会在知道你当时只是欺骗老朽后,还任由敬云凌继续在外面了。”
“敬公,不必如此。”
敬云霜哼了一声,冰冷冷地说:
“你只是认为我的血脉更纯粹一些,所以才没有在察觉我只是虚假之物后有任何过大的反应。”
“敬云霜,老朽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容下任何差错了。”
听着老者空洞的声音,敬云霜知道这确实是真的。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对方识破自己计划的时候,会对已经被周相如带走的周云凌无动于衷。
老实说,她当时还紧张和着急于敬暮很可能会派人去把弟弟给抓回来一件事。
她提心吊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听见相应的消息,那时她才知道敬暮并没有那么做。她想不明白敬暮究竟在想什么。是的,她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就这样在黑暗和痛苦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敬云凌走了,老朽告诉自己,不妨当成没有他这个人了吧。”
老者似是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老朽也会自欺欺人。”
敬云霜一时心情复杂,但也没有原谅对方的打算。好一阵子,她才开口询问对方说: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老朽想说,接下来的实验至关重要,一旦事成,老朽也就放心归天去,而剩下的事情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就算是毁了这个家族,老朽也没有任何意见。”
又是一阵沉默,敬云霜一度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很快就变得严肃。她带着一半嘲讽一半不屑的声音说:
“因为你已经把你该做应做的事情都办好了,所以之后的事情和你完全没有关系,是这样吗?”
“老朽死都死了,自然没有关系了。”
敬暮回应得相当爽快干脆,实在很难想像是一位曾为着家族不惜手段的人所说。
“只要向列祖列宗有所交代,而老朽也确实让这个家族有得以抗拒灾害的力量,这样任何人都不可能怪老朽。就像是秦始王一样,谁敢说秦始王不是功高震天?但是秦二世把家业给败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吗?固然,老朽也不希望你会把这个家族带向毁灭,但是你深恨老朽和这个家族,不是吗?”
“……”
敬云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