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畔的呼吸声始终没有均匀下来,哪怕不去看,也知道他还一直保持着清醒。
沈聆夏心里头的那只小鹿,从她领着傅斯年来到自己卧室,两人齐齐躺下后,就一直乱跳着,始终不肯平静下来。
她忍不住,才开了口。
傅斯年轻松地笑了声,干脆偏过头来盯着她看,“跟喜欢的女孩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做,换做任何一个男人,也睡不着。”
沈聆夏的脸,瞬间砰地一下子红了。
紧张地绷着下巴,能感觉到身畔的灼热视线,却愣是没回头和他对视。
“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知道你心情不是很好,你要是睡不着,可以跟我说会儿话,随便聊点天都行,慢慢地自然就能睡着了。”
“可以。”
傅斯年答应了她的提议,又笑着问:“跟人聊天,对视是最起码的,你回头看我,我会觉得我在对着一桩木头自言自语。”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还是说,你在害羞,所以才不敢看我?”
“我害羞什么?”
沈聆夏深吸了口气,回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昏黄灯盏下,傅斯年的脸被镀上一层晃晃的光晕,他微微带着笑意的眉目敛在下面,叫她看着,有些不太真切。
怎么都想不到。
以为差点死了的男人,就差打探他埋在哪儿准备去拜祭了,结果这个男人却回来了,此刻还好端端地躺在她的身边。
一切,都好神奇。
也好幸运。
鬼使神差的,沈聆夏的手慢慢抚上了傅斯年的脸,沿着他深黑的剑眉,再到他深邃的一双眼,用手指细细描绘起了他的轮廓。
他抓住了她的手指。
就在她要碰到他嘴唇的前一秒,捏住了她软软的手。
“聆夏。”
刚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沈聆夏惊觉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羞赧不已,傅斯年却抱了上来。
他叫她叫得很认真。
比之前听他叫夏夏时,她还要心动很多。
她能感觉到自己有被认真对待。
落在半空的手,缓缓落下,轻轻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跟抚摸一只受伤的小猫似的,细腻温柔。
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口上方,就那么抱着,什么都没做。
“你知道吗?一年前,当我知道伤害大哥的嫌疑人是他时,我一度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查明真相,因为我知道,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失去一个曾经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也许是夜深人静了吧。
那些藏在心里好久的秘密,从不与人提起的,在面对她时,在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令人舒心的香味时,他情不自禁要跟她倾吐出来。
“我知道,我能理解那种感受。”
沈聆夏也将他抱住,温柔地说:“傅斯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的方向,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正确的,所以不需要有任何愧疚,往后你还是做你自己,这样就够了。”
“往后?”
这个词语,仿佛很陌生。
他的嗓音,嘶哑得厉害:“我还有名,还有利,我好像什么都还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傅斯年……”
沈聆夏的声音,也微微颤抖。
她见多了含情脉脉的傅斯年,厚脸皮的傅斯年,霸道凛厉的傅斯年,可从没见过,像此刻这样患得患失,好像被全天下所有的美好都抛弃掉的傅斯年。
明明从小到大,他所有的故事里面,他都不是那个做错事的孩子,可现在失去了所有的,也还是他。
沈聆夏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人忽然撕扯了一大块肉去,疼痛不已。
她死死抱住了他。
“除了你,仅仅是除了你而已,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夏夏,沈聆夏,你知道吗?现在,此时此刻,我无法想象要是哪一天我连你也失去了,那以后的日子我该如何自渡。”
他窝在她胸口,说话的声音总显得闷闷的。
沈聆夏受不了他用这样的口吻叫她的名字。
她的心似钝痛,轻轻托起他的脸,往下挪了挪,好跟他在同一水平线上对视。
她认真看着他,他也认真地看着她。
“傅斯年,你说得对,你身边还有我,如果你此刻怕失去我的心情,跟我在得知你的死讯后那种窒息感相同,那么,我迎来你死而复生的消息时的那种雀跃,也会像是一个未知的惊喜,永远存在在你这里。”
她的手,缓缓贴到他心脏的位置,笑了笑。
“说来也挺有意思的,跟你认识时间并不长,但我总觉得好像有根线把我俩牵在一起,如今,我想跟你就这么黏着永远在一起,就我自己而言,往后我是不愿意再和你分别的,但是如果,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我以某种方式离开了你,我希望你也可以像这次我坚信着你没死,你还会回来一样,抱着这样的一种期待,稍微……稍微等我一段日子,我想告诉你,我只想跟你好,想以千百种方式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