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努力的想要回想些什么,那块橡皮擦擦拭的力度越重,连原先还闪现的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的都在不断消失。
正当她强忍着身上巨痛,想要下床给自己倒一杯水润润嗓子时。
人还未下床,反倒是下半身一软,整个人如烂泥瘫在那铺了厚厚一层雪白毛毯上,并且因着她脚上系了铃铛,随着她的这一动作。
那一串铃铛轻晃,使得守候在门外的丫鬟听见了屋里头的声响,连忙推门而入,而机灵一点的则是跑到了书房前去通知老爷。
“夫人,您醒了。”
还未等时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扶了起来,重新放在了床上,就连手中都放上了那碗加了蜂蜜的温水。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还有些茫然得不知所措,更不知她在哪里?她又是谁?还有他们嘴里的夫人难不成是她??
“我这是哪里?”等喝了几口水,见嗓子眼舒服了少许后,时葑方才出声。
“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方才最先出声的丫鬟想要说些什么时,却先一步被门外传进的清润声线给抢了先。
“阿雪忘记了吗,后日便是我们成婚的日子。”男人嗓音如竹林风吹簌簌,又似深夜中独自吹奏的笛音。
当时葑迫切的想要寻求答案之时,刚从书房中赶来的莲香踏进了屋内回话道。
在他进来后,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皆是乖巧的退了下去,将这偌大的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可我”此时刚醒来不久的时葑只觉得脑子钝疼得厉害,就像是有人不断的拿着一把小锤子在拼命敲打着她。
“阿雪前段时间因着贪玩落下了马,这才导致你忘了一些事,不过你只要记住,再过不久你我二人就会是结发夫妻即可。”
莲香伸手撩起她的一缕秀发至于指尖缠扰把玩,彼时间二人离得极近,近得只要有一方稍微靠近一些,便能亲吻而上。
“若是阿雪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我都会为你一一解惑。”
“我”握着茶盏,半抿着一张红唇的时葑对上男人那双满是含情脉脉的眼时,总觉得有哪里对不上来。
可是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奇怪,只觉得像她这种人,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同人成婚才对。
“阿雪可是不信我之故,还是突然反悔了嫁给我一事。”
突然凑过来的男人,使得她的身子无意识的后挪几分,似极不喜欢他的过于靠近,更应当说是有一种浓重的生理性厌恶一样。
“并非,我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我一觉醒来便马上要成婚的事了。”半垂下眼眸,移开对视目光的时葑,一只手不安的攥着身下锦被。
“不晚了,毕竟你我二人年纪都不小了。”
“反倒是阿雪身子现在还未大好,应该多休息为好。”男人温热的语气,细细的,薄薄的,均匀的喷洒在她的脸颊与耳垂处,痒痒的,令人想挠。
时葑刚想说她现在不困,可莫名的,对上男人那双棕色的瞳孔时,下意识的将想说的那些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这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又觉得格外漫长。
躺在美人椅上,腹部盖着一张雪白绣并蒂莲软毯的时葑吃着丫鬟递过来的去籽去皮葡萄,并看着院中翩翩起舞的舞娘时,总觉得这一幕,有种似曾相识感。
“夫人,老爷说了不能让你吃太多葡萄,免得等下吃晚餐时,你又吃不了多少。”见着她还想再吃,身旁的大丫鬟墨砚先一步伸出了手将其拿走。
“马上就要到饭点了,夫人确实不能再吃了。”另一个名叫墨兰的丫鬟见状,也将一侧的糕点给端了起来。
“我不吃便不吃了,反倒是爷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躺在美人椅上的时葑无趣的翻了个身,似连院中那翩翩起舞的美人也在引不起她的半分兴趣。
同时在这几天中,她更旁敲侧击的得知了她的身份,她同言安是自小订下婚约的青梅竹马,她姓安,单名一个雪字,而她还有一个出嫁的姐姐和俩个哥哥,她是家中最小的,也是颇为得宠的一个。
可即使那一家人对她很友善,她仍从他们身上感觉不但半分亲情,有的只是浓重的,打从心里的抗拒感,看向他们的目光,就像是陌生人无二。
还有,她丢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以及,那位自称马上是她夫君的男人为何总爱给她灌输他有多么爱她,而她又有多么喜欢他的思想。偏生这些事在她耳边听来是什么的可笑,可她又寻不到半分可以反驳的理由。
“老爷说是今晚上可能要晚些回来,还说了让小厨房晚点在做饭,等老爷回来后和夫人一块用膳。”其中最为稳重的墨砚再一次出声,语气不卑不亢。
“要是他今晚上不回来了,难不成就要活生生饿死我不曾。”简直不知所谓几字差点儿要脱口而出,好在她及时收住了嘴。
“老爷说了不会太晚,只是让夫人比平日间用膳的时间稍晚一点儿罢了。”
“他说不会太晚就不会太晚,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揉了揉酸涨太阳穴的时葑,再次冷讽道:
“还有你们全给我下去,看着就令我眼睛疼。”
“诺。”
等一群莺莺燕燕的舞娘下去后,整个院落倒是静了几分,静得似乎连那风吹落叶声都清晰可闻。
而不远处,还未走远的四位墨字开头的丫鬟则是聚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你们说,她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其中说话的是生了一张娇俏瓜子脸,有着一双细长丹凤眼的墨梅,而里面,也就属她的年龄最小。
“应当不会,毕竟府里头伺候的人都是老爷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过你们还得多小心,莫要教她看出端倪来。”
里面性子最稳的墨砚微蹙着眉出声,同时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感觉到有哪里不安。
“听墨砚的,小心行事,何况此人多智近于妖,哪怕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可难保不会有恢复记忆的一日,更要防备不小心被她从嘴里给套出了话来。”另一个较为性子平和的墨画紧随出声。
“我们会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伺候她的时候,心里总会毛毛的。”墨梅说着话,还搓了搓手上被吓起的鸡皮疙瘩。
“别说你,就连我只要一看见她突然对我笑了,或者是对我伸出了手,都能将我给吓得够呛,真不知道老爷怎么会喜欢上这种除了一张脸儿生得好,其他处全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前面未曾说话的墨兰也插了张嘴进来。
“嘘,小点声,毕竟这是老爷的选择,哪里是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能置喙半分的。”眼见着他们越说越过分,墨画冷着脸出声打断。
“好姐姐,我是知道吗,可我就是一时之间有些忍不住碎碎念了。”
而他们丝毫不知道的是,他们刚才所说的一字一句,都传入了那隔墙有耳之人的耳畔处。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等到洞房花烛夜那时。
时葑并未乘坐着花轿绕城一圈,而是提前一日回了隔壁的安府出嫁,等迎亲的吉时一到,便由安大哥背着她出了大门,走进了这顶不过只有一墙之隔的花轿。
换上了一身艳丽大红金丝绣牡丹喜服的时葑手中还捧着一个象征吉祥如意的红苹果,耳边则是那吹吹打打的唢呐音,不知为何,扰得她的内心烦躁一片。
这不过就是一墙之隔的对门,本是不需要喜轿,毕竟又不需要绕城一圈,可那人偏生准备了一顶喜轿,也不知怎么想的,亦连这大门外洒的铜钱都格外的多。
“老爷,新娘子来了,您得踢轿子将新娘子抱下来了。”这轿子新娘子不过就是往里一坐,在抬了俩三步又停下的事,她这个当了多年喜婆的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新郎官的模样长得可真俊,特别是在一身大红喜服的衬托下,不知惹来了多少姑娘的红脸。
“阿雪,相公接你了。”眼眸含笑的莲香唇舌中咀嚼着这俩字,似在回味着什么稀有的美味。
坐在轿中的时葑纵然内心在不情愿,仍是将手递在了男人的手心中。
男人的手心不知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为何,浮现了少许薄汗,就连脸上都因过于欢喜之故,唇角的笑意从早上到现在都不曾减少半分。
“我会对你好的,更会给你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宠爱与尊贵。”
见那双素白小手搭在自己手上的那一刻,莲香仿佛听到了自己极为强烈的心跳声,连原先那颗不安的心也稍稍安定了几分。
只因眼前之人马上就会是他的妻,生同衾,死同穴之人。
他等待了多年,并期待了多年的奢梦,终是在这一刻成了现实。
哪怕这过程恶劣又如何,他要的只是最后的结果,何曾在意过半分过程。
“接下来是跨火盆,寓意今日新郎和新娘子以后的生活红红火火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