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丸国纲没有言语,他只是在缄默中抬眼,随后足趾蹬地并前冲,在年轻人说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词汇前,毫无迟疑的伸手挥刀,斩下了那颗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朽烂成灰的头颅。
“你不该……侮辱他,”在将那头颅切下后,又反转手腕,将剩下的肢体大卸八块的鬼丸国纲,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了声音,“侮辱这样一位……有着信仰和信念的年轻人……”
那只血色的瞳子好似在燃烧,如同顺着鬼丸国纲握在掌中的,那在肢解完残骸后,将那颗仍欲要喋喋不休的头颅钉死在地面上的太刀刀柄,向下一路蔓延的赤黑光焰一样,充斥着忿怒,又带着些好似被撕裂伤口一般的痛楚。
“是吗?鬼?那你为何要背叛我呢?”第二个,自黑泥中成形的,是一个看上去颇为儒雅的中年男人,皮肤白皙且风度翩翩,甚至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我的番犬,我的红山——”
比起第一个好歹还说了些言语的年轻人,第二个中年人得到的,是鬼丸国纲堪称暴戾的拳头。
但只一眼便能看得出来,鬼丸国纲诚然是挥拳砸碎了那道貌岸然者的头颅,又暴戾的以指掌撕碎了那身影,但他却无意识的,因为男人吐出的言语而屈膝,甚至连手臂都在颤抖。
“……然后是旧主……那接下来,你又要耍什么把戏?”鬼丸国纲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身形无意识的有些佝偻,而杀死了第二个人形后的身体,也像是被某种本能所支配一样的,即使从下意识屈膝的状态恢复,也仍做着轻微的抖。
“……过来,2359,今天的实验还没有做,该上实验台了。”第三个,穿着全套白色生化服的身影,双手举在胸前的同时,对着鬼丸国纲发出了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冷漠且模糊的命令。
“嗬……呃……实验室……”鬼丸国纲的身形明显摇晃了一下,某种记忆的回响,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存在出现后,袭击了他的颅脑,迫使他的面容失却了原本的冷峻,转而变得破碎且痛苦,“你……”
鬼丸国纲踉跄着,他的额角青筋鼓起,面部肌肉则不自然的痉挛,但他握刀的手掌依旧稳定,没有丝毫颤动的抬手切割,将又一个人形切做了碎块,“第三个……还有什么把戏吗?只会……用死者的影像愚弄他人的混账……”
……
从第二次截杀开始,就逐步展现出来的,那份对于鬼丸国纲的针对性,在这摊虽然气息与检非违使确有相似之处,但更多的,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和近乎满溢出来的死意的淤泥身上,又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只因那摊淤泥,可以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了变形。
浅灰色半长发的,面上有着伤疤的,浅褐色眼瞳的年轻人,从淤泥中被塑造了出来,对着鬼丸国纲露出了古怪的,圆滑却又毫无掩饰其虚伪意思的笑容。
然而大典太光世却几乎是在那年轻人睁眼的同时,也跟着变了脸色,青紫的雷光在他身上迸发炸响,显得那本就阴郁的神色变得愈发的阴沉。
大典太光世如此用力的咬着牙,连两侧的腮肉,都因为用力而绷紧了,显出一副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一般的狞恶模样,然而比这更为可怖的,是他自紧咬着的牙关间,挤出的声响。
“怎么敢……她怎么敢……如此……如此的侮辱……”
那声音好似受伤的野兽,又像是被动了逆鳞的恶龙,以至于明明只是自牙关间挤出的嘶吼,却带着浓郁过头的血腥气与杀意,仿佛随时都会落刀下来,将引发了他如此反馈的家伙斩碎切断。
而同时,又肉眼可见的,那些位于大典太光世身上的,藏在衣物细节里的红绳,几乎全部都被大典太光世的灵力刺激着,从衣物的边角中显露出来,一副即将被大典太光世暴动的灵力撑得崩裂的模样。
除了正在直面淤泥中人形的鬼丸国纲,在场的其他的人和刃,都是或多或少的,熟悉大典太光世这振刀剑的特性的。
而这里的大典太光世虽然是人类,但多少应该也继承了相关特性,所以一眼看去,实在是很难不认知到,大典太光世如今是货真价实,气到灵力暴动,快要原地爆炸的程度了。
但是,就因为一个,被气息虽和检非违使有所相似,但本质仍旧令人和刃感到怪异的,淤泥所塑造出来的人形?
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疯狂的敲打着众者的颅脑,甚至逼迫着他们下意识的伸手拔刀,意图不管鬼丸国纲之前所说的,虽说是为了阻拦大典太光世,但同样也拦下了他们的,那句‘必须得由我来’,去将那正在张口的年轻人斩杀于此。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从那年轻人口中吐出的,是仅在之前,从鬼丸国纲口中听闻过的小语种,但是却十分诡谲的,被某种东西恶意的,转译成了在场众者都能听得懂的语言。
侮辱的,贬低的,下流的,肮脏的,隐喻的和露骨的,总而言之,是令人和刃都难以忍受的,称得上轻浮与恶意的言语,从那年轻人的口中吐出,是作为并不知详情的他者,都会被激怒的程度。
于是,鬼丸国纲果不其然的,被激怒了,但和最初所想的完全不同……激怒他的并非是那些侮辱的言语,而是淤泥冒用了那个年轻人的形象。
“*优美的神州雅言*迦↗德↘卢↗你竟敢……竟敢驱使这种东西……用上……那个牺牲者的样貌……你这……*优美的神州雅言*”
大典太光世身上的红绳,最终还是没能撑住,纷纷断裂了开来,将大典太光世庞大到令空间都隐约扭曲并皲裂的狂暴灵力释放了出来,几乎是瞬间就如同之前鬼丸国纲发癫时一样,将脚下的土层硬生生削得凹进去了不少。
“祈祷吧,祈祷阿槐最终平安无事……你这合该和你所哺育的爬虫一起,永世待在波陀罗界沉沦的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