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安回到阴溪镇时,正值午时三刻。本该烈日当空的时辰,整个镇子却笼罩在诡异的半明半暗中——所有物体的影子都分裂成两条:一条墨黑如常,另一条翡翠色,像活物般在地面游移。更恐怖的是那些翡翠影子的动作与本体并不完全同步,总比真实身影慢上半拍,仿佛在模仿学习的某种存在。
"沈先生..."李寡妇从自家窗口探出头。她的右眼瞳孔是正常的圆形,左眼却变成银白与翡翠交织的莲花状,"您看这新长的稻子..."
她捧出的稻穗上,谷粒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晶体。每粒"稻谷"内部都蜷缩着个微型的红衣小女孩,正用银针在谷壳内壁刻字。沈予安银白左眼的根须自动刺出,却在触及稻穗前被李寡妇的翡翠影子缠住——那影子突然立起,露出与王掌柜相同的竖瞳!
"好稻种啊..."李寡妇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音。她的翡翠影子完全脱离地面,像蜕皮般从脚下站起,形成另一个半透明的"她"。这个翡翠李寡妇接过稻穗,轻轻一摇,里面的红衣小女孩们就齐声唱起童谣:"契骨生花,血藤发芽,新契旧约是一家..."
沈予安后退半步,左胸的莲花烙印突然发烫。透过衣料渗出的银光照射下,两个李寡妇显出本质:肉身的那位内脏已经半翡翠化,肝胆上刻着利息算法;而翡翠影子则是纯粹的契约集合体,每道条款都链接着地下深处的母契脏器。
"沈哥哥!"
赵昭的声音从巷尾传来。少女心口的幼苗已经长到半尺高,银白色的茎秆上缠绕着翡翠色的血丝。当她奔跑时,身后的两条影子突然纠缠在一起——墨黑的影子明显比翡翠的影子快了一瞬,导致后者像被拽住的狗般踉跄了一下。
"你的影子..."沈予安刚开口,整条街的翡翠影子同时转头。它们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不断重组的契约文字。赵昭趁机拽着他躲进杨记利通的废墟,从怀里掏出个沾血的布包。
"苏姐姐...最后留下的..."她解开布包,里面是半片发霉的《阴婚簿》残页。当沈予安的银白根须触及纸面时,霉斑突然活了过来,组成苏晚晴潦草的字迹:
"母契非毁,当以心血养之。四凶门实为四医门,贪痴嗔妄本是药性,失衡成毒。"
地面突然震动。废墟角落钻出翡翠色的藤蔓,蔓尖上全都长着微型算盘珠。赵昭心口的幼苗射出银针,但这次针尖刚碰到藤蔓就变黑腐朽——它们在适应医家的净化手段!
"看外面..."赵昭的声音发抖。从墙缝望出去,全镇人都走到了街上。他们分成鲜明的两列:肉身缓步前行,翡翠影子则蹦跳跟随。最恐怖的是那些影子的手中,都捧着个水晶棺,棺里躺着缩小版的肉身本体!
"影葬..."沈予安左眼的根须突然刺入自己左胸的莲花烙印。剧痛中,他看到走马灯般的画面:红衣小女孩正在每家每户的床底刻符,那些符纹会让睡梦中的人与影子调换;母契脏器伸出无数翡翠根须,沿着地下暗河向邻镇蔓延;而乱葬岗的并蒂莲下,初代宿主女儿的善魂正在被新的契约文字缠绕...
"必须找到...另外半截指骨..."沈予安扯下赵昭的一根银白茎秆,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图。那是阴溪镇的地下脉络,翡翠根系最密集处形成清晰的箭头——指向祠堂地窖!
杨记利通的柜台突然坍塌。翡翠藤蔓像潮水般涌来,每根藤尖都张着长满算盘珠的"嘴"。沈予安抱起赵昭撞向后窗,玻璃碎裂的刹那,整个废墟被藤蔓淹没。那些藤蔓组成一张巨大的人脸,分明是柳七郎年轻时的模样!
"违约者..."藤蔓人脸吐出上百条契约蜈蚣,"利滚利..."
赵昭心口的幼苗突然开花。银白的花朵里射出苏晚晴的解剖工具:骨锯、剪刀、探针...每件都精准击中蜈蚣的神经节。但更惊人的是那些被击落的蜈蚣——它们落地就变成翡翠色的血珠,血珠又长出新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