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猫在这儿了,那脑子里的东西,还是藏不住。
温泉池子还是两人常待的地方。
泡在暖和的水里,浑身的乏累都散了,心里也清静。
“还记着咱们头回见?”陆清婉靠着池子边,脸让热气熏得有点红。
“怎么不记着。”姜无尘乐了,“那会儿,你可没现在这么……好说话。”
陆清婉横了他一下:“那会儿谁晓得侯爷是装出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不再提那些过去的事,也不说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就捡些轻松的闲话聊,说说以前的糗事,或者想想往后。
“等天再暖和些,咱们出去走走?去江南看看,听说那边跟北边景致大不一样。”陆清婉提议。
“好啊。”姜无尘应得痛快,“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他又开始看书了,看的却不再是兵法韬略,也不是官场文章。
找了些讲农事的,讲算学的,还有些前人写的游记杂谈,看着玩儿。
偶尔来了兴致,也铺开纸写几个字,记点当下的念头。
脑子里那个【神级操盘手系统】,也真跟放了长假似的,安安静静,许久没个动静。
没任务,没预警,没分析。
就那么沉寂着,倒让姜无尘觉得,这日子是真真正正捏在自个儿手里了。
“等忙过这阵子,咱们就动身去江南,好不好?”姜无尘放下手里的书,看陆清婉正在那儿摆弄花圃。
陆清婉站直身子,脸上挂着笑:“好啊。我早就想瞧瞧江南的烟雨是什么样了。”
“那咱们先去苏州,听说园林造得极巧。再去杭州,看看西湖。”姜无尘当真盘算起来,“然后沿着运河往南走,一路瞧瞧风土人情。”
他眼里亮亮的,想的不再是权倾朝野,而是天大地大。
“好,都听你的。”陆清婉走过来,手搭在他手上。
往后的日子,不再是为了活命,为了报仇,而是清清楚楚,是他俩的日子。
或许是走遍天下,或许就守着这庄子,把这片地弄得更像样些。
怎么选,都在他们自己。
靖安侯的那些事,好像真就翻篇了。
那个曾经名动京城的纨绔子,那个算无遗策的靖安侯,那个手握生杀、心思深沉的穿越客,眼下,只是这庄子里一个过着田园日子的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安稳,平静。
只是,这故事,真就这么完了?
这片瞧着与世无争的宁静底下,这日复一日的锄地闲话里,会不会在哪个不起眼的旮旯,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正等着他?
京城那场滔天风浪,真就隔在了庄子外头,听不见响了。
大梁朝廷,倒像是被那场火狠狠烧过一遍,去了锈,露出了点新亮光。
赵承昭坐稳了龙椅,借着姜无尘打下的底子,新政推行得雷厉风行。朝堂上少了许多乌七八糟的声音,官场风气也清爽不少。京城地面上,肉眼可见地热闹起来,商旅往来,街面整洁,老百姓脸上也多了几分安稳气。
沈清秋捎来的信,字里行间都是事儿,内务司摊子铺得更大,女学出来的人也能在衙门里站住脚了,不再是摆设。她信里偶尔抱怨几句哪个衙门的老顽固不好打交道,但那股子兴奋劲儿,隔着纸都能透出来。
顾一剑那边,消息不多,但传来的只言片语,都透着一个稳字,京城里外,再没不长眼的敢跳出来。他那把监察司的刀,悬在暗处,足够让宵小之辈掂量掂量。
庄子里的光阴,却像是挂在墙角的老钟,走得慢悠悠。
姜无尘如今一门心思,全扑在那块自个儿开出来的小菜地上。
锄头使得倒是顺手了些,虽说跟老农比还差得远,可翻土、起垄、下种、拔草,一招一式,做得有板有眼。
看着那亲手种下的菜苗子,一天一个样,心里头那股子踏实劲儿,是以前批折子、调兵遣将时,摸不着的。
陆清婉总是陪着他。
要么也挽起袖子帮把手,要么就搬个小杌子坐在田埂上,手里做着针线活,偶尔抬头看他忙得满头汗,嘴角就弯起来。
“爷,这棵白菜,瞧着水灵。”陆清婉指着那棵绿油油的菜。
“嗯,”姜无尘蹲下身,扒拉开叶子瞅瞅,“再养几天,就能掐了。到时候,咱们自个儿动手,弄个醋溜白菜,再滚个豆腐汤。”
“好呀。”陆清婉应着,眼里亮晶晶的,全是烟火日子。
午后头,日头晒得人懒洋洋。
姜无尘歪在廊下的躺椅里,捧着本闲书,多半是讲各地风物的游记,看得入了神。
陆清婉就在旁边的小几上,要么临摹几笔庄子里的花草,要么就安安静静地写着什么。
“书上写,南边儿那园子,一步一景,心思巧得很。”他放下书卷,咂摸着滋味。
“等天再暖和些,咱们就去?”陆清婉停下笔,抬眼看他。
“去!怎么不去!”姜无尘来了精神,“等这茬菜收了,就动身!先去苏州看园子,再去杭州逛西湖,沿着运河一路往南,瞧瞧那边的风土人情!”
他眼里放光,那光景,跟以前算计朝局时不一样。
这天,赵承昭没打招呼就来了。
一身常服,身边就跟了俩仨人,瞧着跟哪家富贵公子出来散心似的。
“太傅这日子,倒是比在宫里舒坦多了。”赵承昭瞧见姜无尘一身泥土从菜地里出来,忍不住打趣。
姜无尘直起身,拍掉手上的泥:“陛下怎么有空跑这穷乡僻壤来了?”
“京里有顾一剑他们盯着,朕也能偷得半日闲。”赵承昭走到他跟前,也低头看了看那片长势喜人的菜地,“还真没瞧出来,太傅有这手艺。”
“瞎鼓捣,打发时间罢了。”姜无尘笑了笑,“陛下屋里坐。清婉,看茶。”
陆清婉端了茶盏进来,敛衽行礼。
赵承昭接过茶,目光在陆清婉和姜无尘之间转了转,脸上是真切的笑意:“瞧着太傅跟陆姑娘在这儿安稳度日,朕这心里头,也跟着松快。京里的事,太傅甭操心了,朕撑得住。”
“陛下英明神武,大梁在陛下手里,只会越来越好。”姜无尘这话,倒有几分真心。
赵承昭喝了口茶,默了片刻,话锋一转,带着点好奇:“太傅,朕一直想问,陈敬宗那老狐狸……您当初到底是怎么揪出来的?还有那块玉带钩……”
姜无尘端着茶杯,没说话,只是笑了笑,那笑意有点深。
“陛下,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过是布了个局,恰好那老家伙自个儿钻进来了。至于那玉带钩,就是个饵。”
他没提系统,半个字都没露。有些根底,烂在肚子里最稳妥。
赵承昭见他不想细说,也不再追问。这位太傅身上的谜团,他认了。只要这人站在他这边,就够了。
“不管怎么说,太傅这份功劳,朕记在心里。”赵承昭站起身,“朕就不扰太傅清净了,宫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太傅只管好生休养,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打发人进宫说一声。”
“恭送陛下。”姜无尘和陆清婉将人送出院门。
送走赵承昭,姜无尘踱回廊下,重新窝进躺椅。
远山青黛,近处的菜畦绿意盎然。
仇报了,该做的事也做了,大梁这艘船,被他扶上了一条还算稳当的航道。
他以为,故事到这儿,该落幕了。
心头那块压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能彻底搬开。
可就在他心思彻底松下来的那个瞬间,脑子里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冰冷动静,毫无征兆地响了:
【系统:检测到宿主核心目标已达成。主线任务阶段性完成。】
【系统:检测到当前世界存在未探索区域及更高维度信息节点。是否开启‘世界探索模式’?】
姜无尘身子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世界探索模式?
更高维度?
他以为的终点,难不成……只是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