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不是蜡吗?!火油??!”
与蜡油完全不同的是,一接触到火焰,它便立刻都融成了燃烧着的液体,顺着底部的小孔如注地流下去,烫了他一手。他疼得把碗猛甩出去,打翻在地上。
“……见鬼……这……算怎么回事儿?!”
更糟糕的是,碗掉落的地方也瞬间开始燃烧起来,火势猛地窜起一人高,并且迅速地向外蔓延开来。
索伊稍有些迟疑,没有立刻逃出去。他还在想着,这对于倒霉的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此刻正需要火。
而他也即刻意识到,那熊熊大火的延伸方向并非随意的,而像是按照某种预先画好的图案燃烧起来的就像用那种莫名的燃油预先在地上涂成了这样的形状。
就像是……什么奇怪的仪式。
攀着似乎也涂上了燃油的支架,其它四个陶碗也燃烧起来……
火红的图案已经成形了,那是昭示着不详的符号。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没有撒腿就跑。
惶恐攥住了他,让他呆立在原地移动不得。极度不详的预感在他的心里酝酿。
他等待了很久,等待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恐怖的事情。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熊熊的火焰只是在原地依旧跃动着,没有脱离图案半分。
他安静地凝视着火焰,火焰也安静地凝视着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呵呵……给咱搞什么,异教徒吗?”
回应了他的话语的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不禁嘲笑起自己来。
“哈哈哈,自己吓自己的蠢事儿咱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他定了定神,找到了一根较粗较长的断根,伸到其他陶碗里去取火,一边像是想要挽回面子似的喃喃自语。
“只是一帮狂热的异教徒罢了……弄些故弄玄虚的阵势自欺欺人,这世界上哪有恶魔这种东西……居然还为了这种事情死在这儿……不过说起来,当年我们南方人不也被那些骑士称作异教徒吗?……”
他的话头突然打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倒霉,真倒霉。”
做好了简易的火把之后,他弯下腰,拣回散落在地上的药草,便朝洞口的方向走出去。
“奇怪,月亮有这么亮吗?”
他有些迟疑地望着从不远处的洞口传来的亮光,加急了脚步。
“还是赶紧离开这种鬼地方吧……”
但当他将头探出洞口的时候,他才终于惊愕地看见了
那地狱般的光景。
目力所及之处,全都化为了冲天火海!
熊熊咆哮着的树冠上生长着的不再是青翠的绿叶,而是喷涌着的火舌所有草木植被都被点燃,向周围释放着穷尽生命的能量。以这森林中所有绿色的生灵为燔祭,灼人的烈焰迅速蔓延开来,吞噬一切,释放出太阳般狂暴的热量!
不得已,他只得掩着面,忍受着周围藤蔓燃烧着的热量,猛地向外面跳跃出去,滚倒在裸露的泥土上。
落地之后,忍着磕伤了肩膀的疼痛,他迅速地站立起来,将已经着了火的衣服脱掉,远远地扔开。紧接着,他开始朝来时的方向狂奔,抱着自己能逃出火海的侥幸。
火把?还需要什么火把吗?滚烫的烈焰已经将这片森林照亮如同白昼!
他只顾着狂奔,也只需要狂奔。
烤烂他的皮肤,蒸发他的汗水,折磨他的精神
直到他终于意识到了,这场一望无际的山火,已经将他重重包围。他注定死在这场火焰中。
风吹到哪里,火势就烧到哪里而人怎么可能跑得赢风?
他跪了下来,他脚上的草鞋也着了火。
“呃啊啊哈啊”
在这场大火中,知晓了自己死亡命运的他不禁恸哭起来。一个中年男人,像孩子那样狼狈地痛哭流涕。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呜哇啊啊”
在这荒山野地之中,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哀号。
当然,没有人。
一切仿佛一场梦境。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一切却都骤然黯淡下来。
熊熊燃烧的烈火消失了,仿佛被黑暗吞噬一般,从未存在过一般灼人的光和热也一并消失了,仅仅留下了他皮肤上焦黑的烧痕。
只有他的膝盖前留有一小撮火苗,堪堪照亮他的周围。
仿佛一场难以置信的梦。
他用力眨了眨泪眼朦胧的眼睛,确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足以点亮天空的熊熊山火,在一倏之间消失无踪。
他试着触摸自己的伤处,那被烤裂了的刺痛和不断渗出的脓血都明白地告诉他,刚才的一切不止是幻觉而已。
“这是……主啊!这是主的圣迹啊!!”
他惊叫道,连忙伏下身,亲吻地上仍散发着焦味的泥土,任自己的声音在焦黑的林间回荡。
“你的馈赠,我就收下了。”
似乎从他身后的天空,传来低沉而迷离的声音。
“哈莱雷亚!感谢主!!万军之主!!!咱一定会侍奉您,直到永永远远!!!”
他连忙直立起身,向上抬头,想要一睹主的光辉容貌。
当然,那里只有一片浓浓的黑暗,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噢,那你可搞错了,可怜人我可不是你的主。”
这一次,声音来自他的身后,带着嘲弄的口吻。
他急忙转过身,内心满溢的感激和崇敬,在那个瞬间便落入了无底的深渊。
毫无疑问,他的身后当然什么都没有。
“……你是什么东西……你……你在哪儿?!”
“我就在你后边,你看不见我吗?噢,真是可惜。”那声音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像指甲刮擦金属表面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刺耳而难以忍受。
索伊再次转过身。在那一小束火苗所能找到的范围之内,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恐惧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不,那不是恐惧……
那是真的。有一只手,在紧紧地抓握着他的心脏,从他的身体里面,愈握愈紧。
这一次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廓
“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就在你后边,
就在你的
后边呀。”
长在他脑后的那张脸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