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君凌随便点了下头,走过来打开手上的东西,冷声对淳于琬道,“右贤王谋反,已经为陛下所擒,特命我持圣旨查抄连府,右贤王妃接旨吧。”
淳于琬闻言犹如坠入一个寒气森森的湖泊中,直接灭顶,完全找不到出路在哪,那句连且昌被擒好似有人拿了一把铁锤重重地敲在他头上,痛的她头昏眼花,满眼金星。
她重重地后退了两步,被门槛一绊,险些摔倒在地,身边的仆人急忙扶住她,不知何时,她手中塞了一卷软乎乎的东西,她傻愣愣的看着,都不知道众北府兵已经蜂拥入门,大肆查抄去了。
恍恍惚惚中,到处是灯笼火把,满院火光冲天,此时虽然已是丑时,可城内还是零零星星地有鞭炮声和花炮声,明天又是新的一日了,可这新的一日还属于连家,属于自己吗?
淳于琬正自晃神中,只听身畔仆人不停地唤着:“王妃,王妃,醒醒!醒醒!”
淳于琬遽然一惊,立即清醒过来,见手上正拿着甫君凌硬塞给她的东西,是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五色提花云锦,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右贤王连且昌包藏祸心,祸乱朝纲,欺惑众庶,妄图篡夺大周帝位,罄周燕之竹,难书其恶。天日昭昭,共所闻见。特命岐阳侯呼延昭、郎将甫君凌率人查抄连且昌府邸,凡遇阻碍着,无需禀报,就地格杀。钦此。”
淳于琬越看越气,把圣旨往地上狠狠一摔,怒声质问站在她面前的甫君凌:“说我夫君妄图篡夺大溱帝位,可有人证物证?”
甫君凌极少见到淳于琬这般气急败坏,倒是颇觉新鲜,嘴角轻轻一撇:“王妃大约是气糊涂了吧,下官只是奉命来查抄贵王府的,至于其他的什么人证物证,统统不归下官管辖,王妃若是有什么疑问,大可去问右贤王。”
淳于琬重重地哼了一声,“甫君凌,我平日里瞧着你虽是傲气凌人,倒也是个直爽性子,却也没想到你也是惯会打官腔,这时候我夫已被陛下抓了,还不是想往他头上栽什么罪名都由陛下说了算,我能问出什么?”
甫君凌对淳于琬故意的讥讽不以为意,“王妃定要这么说,下官也不好硬跟王妃掰扯,下官还是那句话,奉命行事,还请王妃多担待。”
淳于琬听他口气,情知局势已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不由转头望向宅院内,这个时候,宅子里的人大都已经入睡,被北府兵这样一闹,许多人都睁着惺忪的睡眼,出门察看时,见无数士兵高擎火把逐间搜索着,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不由吓呆了,就是护院府兵,因未得主人的命令,也只是傻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不知所措。
整个院子被闹得人仰马翻,此时此刻,连府已全无退路,淳于琬反倒是逐渐镇定下来,她仔细琢磨着当下的局势,从宇文翙下给连府的圣旨来看,他应该是没掌握什么实质的证据,是以只是模模糊糊地安了个罪名,只要连且昌咬住不认,明日自有官员上书替连家喊冤。而今日自己一旦反抗,便坐实了意图谋反的罪名,别人想帮忙说话都帮不上,连家就再无翻身可能了。
想到这里,淳于琬静静地站在甫君凌身畔,一言不发,任由北府军在连府随意抄检,反正这府里除了金银钱财多些,其余倒也算不上什么,单凭这些,绝不能定下谋反的罪名。
忽然,一个北府兵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着甫君凌一揖,“甫将军,歧阳侯请您赶紧过去,密室里抄出了不得了的东西了。”
甫君凌点点头,对淳于琬道:“王妃,咱们一道去看看吧,免得你又说我们北府兵给连家栽什么赃,安什么罪名。”
淳于琬倒是没注意甫君凌的嘲讽,心内大震,密室里有不得了的东西?府里的密室不过那几间,每间里有什么东西她这个王妃一清二楚,并无什么算不上不得了的,只有一间密室,按照连家的规矩,只有连家男子方可入内,她这个王妃也从来没有进去过,连钥匙都是连且昌一人掌管,难不成是那间搜出了什么?
眼见甫君凌快步跟着那士兵往内院走去,她也只好紧紧给上,来到密室前,见门上的锁已被砍坏,落在地上,显然是北府军破门而入。
甫君凌进的密室,只见这间密室连着书房,在大书架之后,密室约有二十尺见方,里面所有箱笼全部被打开,金银珠宝摊了一地,金灿灿地晃痛了人的眼睛。
呼延昭见甫君凌进来,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喏,看看吧,幸亏陛下先下手为强,否则早晚为他所害。”
甫君凌见手上的是一件玄黑色衣衫,展开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这衣衫上衣上用金线绣着日月星辰宗彝,下裳上则是水火山川粉米图,活脱脱就是皇帝登基时所穿的冕服。
这时呼延昭又递过来一样东西,冷哼一声,“准备得倒还是挺齐全的,生怕漏下什么。”
甫君凌接过来,原来是顶通天冠,玄黑色的冕板上缀着十二冕旒,这是大周皇帝才可佩戴的,谁敢私下拥有这些,罪同谋反。
甫君凌转身对面色惨白的淳于琬道:“方才王妃还要我说出物证人证,那不知这些东西算不算的上呢。”
淳于琬根本就没听见甫君凌的话,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冕服和冕旒,她无法相信这些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她府上,就算两人已经有了废黜皇帝的打算,可不到成功的那一日,终不能碰触这些东西。
难道是连且昌忍不住,私下瞒着自己弄了这些东西偷偷过当皇帝的瘾吗?那他也太糊涂了,可如今他已被抓,如果再加上这些东西,连家几乎可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顷刻间就可灰飞烟灭。
想到这,她立刻高声喊冤:“冤枉,我连府从来不曾有过此等大逆不道之物,定是他人要陷害我连府,才把这些偷偷放入这间密室的。”
甫君凌还没回答,呼延昭倒是哼了一声,“王妃这意思,莫不是我等把这些放进去的?王妃也看到了,我等问遍了贵府的人,都说这间密室只有右贤王才有钥匙,其余人都无权打开,而且我等到来之时,门上的锁完好无损,还是我用剑砍断了锁才破门而入,如何栽赃啊?”
事到如今,连府的罪名几乎是铁板钉钉,再也洗刷不掉了,看来宇文翙是铁了心要灭了整个连家,淳于琬情知翻身无望,倒也是豁出去了,恶狠狠地道:“宇文翙诡计多端,手段多得狠,想栽赃个把人还不容易,他看我连家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想灭了连家,只怕没这么容易。”
呼延昭大怒,过来就欲扇淳于琬一耳光,被甫君凌一把拉住,“别理她,如今除了这些口舌之强,她也耍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呼延昭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陛下的坏话也是你个蛇蝎妇人说的,若不是阿君拦着,我定要让你嘴角开花。”
淳于琬并不畏惧,反而满腔怒火地望着两人,甫君凌并不理会,转身命北府军道:“把连府一干人等全部下狱,查封连府,把赃物登记造册,尽快禀报陛下。”